我依然想写出能让自己激动的科幻小说——作家刘慈欣访谈录
分类  : 中文
作者  : 王瑶
来源  : 文艺研究
卷   : 2015年第12期
发表时间: 2015.12.10.
发布人 : SFT


摘要:

  刘慈欣,男,祖籍河南信阳,1963年6月生于北京,在山西阳泉长大。1985年毕业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水电工程系,后长期任山西娘子关电厂计算机工程师。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阳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自1999年处女作《鲸歌》发表以来,至今为止已发表七部长篇小说,九部作品集以及部分评论文章。代表作有长篇小说《超新星纪元》、《球状闪电》、《三体》三部曲等,中短篇小说《流浪地球》、《乡村教师》、《全频带阻塞干扰》等。2015年8月23日,《三体》第一部英文版获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颁发的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,为亚洲人首次获得该奖。本刊特委托科幻作家、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王瑶采访刘慈欣,整理出这篇访谈以飨读者。

  本文为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“全球化时代的中国科幻与中国梦”(批准号:2015J054)成果。
  (作者单位 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)
  文艺研究 2015年第12期


正文:

我依然想写出能让自己激动的科幻小说
——作家刘慈欣访谈录
王瑶

  刘慈欣,男,祖籍河南信阳,1963年6月生于北京,在山西阳泉长大。1985年毕业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水电工程系,后长期任山西娘子关电厂计算机工程师。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阳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自1999年处女作《鲸歌》发表以来,至今为止已发表七部长篇小说,九部作品集以及部分评论文章。代表作有长篇小说《超新星纪元》、《球状闪电》、《三体》三部曲等,中短篇小说《流浪地球》、《乡村教师》、《全频带阻塞干扰》等。2015年8月23日,《三体》第一部英文版获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颁发的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,为亚洲人首次获得该奖。本刊特委托科幻作家、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王瑶采访刘慈欣,整理出这篇访谈以飨读者。

一、重返伊甸园之路
  王瑶:首先要恭喜《三体》第一部英文版获得今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。再加上你今年6月获得星云奖提名,可以说是中国科幻第一次在世界舞台上取得如此瞩目的成绩。很多读者是从《三体》开始知道你的,还有一些科幻迷从1999年你刚开始在《科幻世界》上发表作品时就关注你的作品了,但实际上你写科幻小说的经历远比这长得多。能否谈一下你是如何开始科幻创作的?
  刘慈欣:我最早写科幻小说是在1978—1981年读高中时。我的第一部作品是关于外星人的短篇小说,当时投稿给天津的《新港》杂志,但没有任何回音。第一个长篇小说是1980年写的,主题是未来战争,大约十几万字,也没有地方愿意发表。后来上大学还写了一阵子,但因为1983年的“清污”运动,科幻出版受到沉重打击,更无处发表作品,我就暂时停止了写作。
  王瑶:1989—1990年你接连写了两部长篇小说,《中国2185》和《超新星纪元》。《中国2185》于1989年2月完稿,《超新星纪元》是1989年6月开始动笔,写完之后改了一稿,到2003年出版前又接连改了三稿。我觉得这两部作品放在一起看很有意思。以前你很少会谈到主流文学对你的科幻创作的影响,但2014年在重庆开会时,你提到了王蒙的《青春万岁》。王蒙的小说是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写的,但我觉得它的源头是“五四”。青春在里面是跟民族国家的未来联系在一起的形象,同时又具有破坏力,要把制度上、文化上的旧东西全部颠覆。《中国2185》里面最重要的线索就是中国怎样才能摆脱十二亿老人,重新变成一个年轻的民族。《超新星纪元》最初也尝试表达类似的主题,即超新星辐射抵达地球后,成年人一夜之间突然死掉,孩子们必须建立新的国家、开创新的时代。你那时候创作这两篇作品是否有很明确的思想要表达?
  刘慈欣:《超新星纪元》是我第一次跟科幻界接触。当时我把书稿寄给《科幻世界》主编杨潇,她找了很多出版机构都没有什么结果,十年之后才有出版机会。后面三稿是为了出版才改的,所以越改越不好。说到当时的创作心态,现在记不太清了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:《中国2185》也好,《超新星纪元》也好,都是妥协的产物。1989年前后中国科幻处在最低谷,写科幻没有人看,所以我想用折衷的办法,写一些既边缘又有点像科幻的东西,看看是否能找到发表机会。当时受到一些作品的启发,比如朱苏进的《绝望中诞生》,还有乔良的《末日之门》、王力雄的《黄祸》之类。
  王瑶:《中国2185》 里的执政官是个崇高、美丽、睿智、坚强、会好几国外语的女性知识分子。这是不是也反映了当时的中国社会在感到压抑的情况下,呼唤集青春与智慧于一身的“女神”降临。此外,小说里还写到“飞蝗群”,就是一群心理压抑的孩子骑着飞摩托在城市上空集体狂飙,但最后是他们拯救了这个国家。我觉得这样的意象在你作品里一直存在,就是在最黑暗、最沉重的时刻,总会有一些新的、代表希望的力量破土而出。它们是破坏性的,同时又是拯救性的。
  刘慈欣:你也知道1989年前后的中国社会,人们都在反思中国的历史、思想传统、民族文化,而且政治色彩很浓厚,所以那时候写出这样的东西并不奇怪。当时我在北京读大学,虽然作为工科生,主要精力都放在学习上,没有参加什么文艺或社会运动,但对大学生、知识分子的思想状态还稍微有些了解。他们普遍有苦闷的情绪,总想找到崇高的依托。“飞蝗群”里那些孩子说他们“闷得难受,想飞”,就是表达这种苦闷。
  王瑶:《超新星纪元》的初稿是要让孩子建立跟成人完全不同的世界。后来正式发表的版本有了很大改动,改为成年人知道自己即将离去,要把世界小心翼翼地交给孩子。而后来孩子在建设新国家时,也做了很多幼稚、疯狂的举动,好像他们命中注定要失败。前后两稿相比,你的心态完全不同,后面那一稿更像是站在成年人的角度来写的。另外,小说里的小领导人“眼镜”提出,他们的尝试之所以会失败,是因为孩子仍然坚持成年人那套“工作本位”的规则,但孩子其实应该建立属于自己的规则,一个“玩儿本位”的世界。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图景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孩子们的创造力。不过在前后几稿中,我们并没有看到“玩儿本位”世界是什么样子。我觉得这样的改动和矛盾反而是小说最耐人寻味的地方。
  刘慈欣:其实《超新星纪元》初稿设想的是一个最极端的情境:成年人建了一座长城把男孩、女孩隔开。之后男孩和女孩因为某些误会打了起来,最后血流成河。这个设想没有写出来,但打仗的情节还保留在后面几稿中。不过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写的那种科幻作品,只是为了发表作出的妥协,后来也再没写过类似的东西。
  王瑶:你之前写过一篇叫做《重返伊甸园——科幻创作十年总结》的文章,将自己的创作历程分成三个阶段。不过这三个阶段并不包括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些作品,那一部分属于“史前史”。你创作的第一阶段应该从1999年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开始算。那年你在《科幻世界》发表了四个短篇,《鲸歌》、《微观尽头》、《宇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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