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住梅乐迪
乔治·马丁
陶雪蕾 译
特德正在刮着胡子,门铃忽然响了起来。大惊之下,他竟然失手割伤了自己。他住在这幢公寓的三十二层,一般来说,要是有外人到访的话,公寓守卫杰克 都会提前跟他打个招呼。这么说,来者一定是这幢楼里的住户。可是,特德根这幢楼里的人并不熟,他跟他们的交情也只局限于电梯里礼节性的微笑而已。“就 来。”他嚷嚷了一声,然后怒气冲冲地抓过一条毛巾,擦去了脸上的肥皂泡,接着又拿了一张纸巾捂在伤口上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大声骂了句“妈的”,今天下 午他还得出庭呢。如果这次又是偷偷溜进来的——上个月就有一个家伙从杰克眼皮子底下溜了进来——那他可就不客气了。
门铃又响了起来。特德大叫了一声:“就来了,该死的!”接着,他又擦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迹,把纸巾扔进废纸篓,然后大步穿过下沉式客厅,来到了门 口。开门之前,他先透过猫眼向外看了看。“哦,天哪!”他咕哝了一句。在对方再次按下门铃之前,他卸下了防盗锁链,然后猛地拉开了门。
“你好,梅乐迪。”他说道。
对方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,应了一声:“嗨,特德。”梅乐迪手里拎着个旧提箱,那是个破旧不堪的布面箱子,印着极其丑陋的红黑格子图案。箱子的把手 已经没有了,权充把手的是一段绳子。特德上一次看见她是在三年以前,那时她的样子就十分狼狈,而她此刻看上去比那时还要糟糕。她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扎染T 恤,都皱巴巴、脏兮兮的,越发显出了她的憔悴。她整个人瘦骨嶙峋、细脚伶仃,长长的金色鬈发已经好久没洗了,脸又红又肿,就像刚刚哭过一样。这也没什么好 奇怪的,梅乐迪总在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哭个不停。
“你不请我进去吗,特德?”
特德做了个鬼脸。他当然不想请她进来,前面可是有过教训的——请神容易,送神可就难了。可是,他总不能就让她拎着个手提箱在走廊里站着吧,毕竟她曾经是一位亲密的老朋友啊,他心酸地想道。“哦,当然。”他做了个手势,“进来吧。”
他从她手里接过箱子,把箱子放到门边,然后把她领进厨房,又烧上了一些水。“看你的样子,应该来杯咖啡才对。”他说道,尽量保持友善的腔调。
梅乐迪又是微微一笑,“你不记得了吗,特德,我是不喝咖啡的。咖啡对人体不好,特德。以前我老跟你这么说,你不记得了吗?”她从餐桌边站起身,走到碗柜边翻找起来,“你有热巧克力吗?”她问,“我喜欢热巧克力。”
“我从来不喝热巧克力,”他说,“我只会使劲儿喝咖啡。”
“你这样是不行的,”她说,“咖啡对你没好处。”
“是啊。”他说,“那你喝果汁吗?我这儿有果汁。”
梅乐迪点了点头,“好的。”
他给她到了一杯橙汁,领她回到了餐桌旁边。在等水烧开的间隙,他拿过一个杯子,放了勺马克西姆咖啡。“呃,你怎么跑芝加哥来了?”他问。
梅乐迪哭了起来,特德背靠在灶台上看着她。她的哭声很大,泪水哗哗地往下流,一个常常哭泣的人居然还会有这么多泪水,实在有些不可思议。水烧开之 后,她才抬起了头。特德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些开水,又加了一勺糖。梅乐迪的脸显然更红肿了,她用责备的目光盯着特德。“我的生活糟透了。特德,我需要帮助。 我没有地方住,于是就想到你这儿来柱上一阵子。哦,简直糟透了。”
“梅乐迪,听你这么说我很难过。”特德回答道,一边若有所思地啜着咖啡,“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在这里小住几天,但是不能再长了,我可不需要什么室友。”她总能让特德感觉自己像个不近人情的混蛋,不过,跟她打交道还是一开始就硬起心肠比较好。
听到“室友”两个字,梅乐迪又哭开了。“你说过我是个好室友的,”她哭哭啼啼地说道,“我们以前那么开心,你不记得了吗?那时候你可是我的好朋友 啊。”特德放下咖啡杯,看了看厨房的钟。“现在我没时间跟你追忆什么过去。你按门铃的时候我正在刮胡子,这会儿得去上班了。”他皱了皱眉,“把果汁喝了 吧,随意点儿,不用拘束。我得去穿衣服了。”他突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厨房,留下她自己在餐桌边继续哭泣。
特德回到浴室,刮完胡子,又好好处理了一下伤口,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梅乐迪。他现在就可以断定,眼前的事情会非常棘手。他也为梅乐迪难过——她的生 活一团糟,极其痛苦,而且无处求援——可他不会再让梅乐迪把她那摊子烂事儿摊到自己身上来了。这次不会了。这种转嫁痛苦的事儿她已经干过太多次了。
特德走进卧室,对着衣柜忧心忡忡地发了好半天呆,然后选了一套灰色的西服。他对着镜子仔细地系好领带,又皱着眉头看了看伤口。接着他检查了一遍公文包,确认关于森迪克一案的所有文件都已经按顺序放好,然后点了点头,走回了厨房里。
梅乐迪站在灶台边上,正在煎薄饼。听见特德进来,她回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。“还记得我煎的薄饼吗,特德?”她问,“以前你很喜欢吃我煎的薄饼,特别是蓝莓馅儿的,你还记得吗?可是你这儿没有蓝莓,所以我只能做不带馅儿的了,可以吗?”
“上帝呀,”特德咕哝了一句,“见鬼,梅乐迪,谁让你做吃的了?我跟你说过我得去上班了。我没时间跟你一起吃饭,我现在就已经迟到了。再说了,我 从来都不吃早饭的,我正在努力减肥。”她的眼里又闪出了泪光。“可是——可是这是我特别为你做的煎饼呀,特德。那我该怎么处理这些饼呢?我该怎么办呢?”
“把它们吃掉好了。”特德说道,“你得再长点儿肉才好。天哪,你看起来太糟糕了,看样子你都有一个月没吃东西了。”
梅乐迪的脸拧在了一块儿,显得非常丑陋。“你这个混蛋,”她说,“我还当你是我的朋友呢。”
特德叹了口气。“别生气。”他瞟了一眼手表,“看,现在我已经迟到一刻钟了,我得走了。把你的煎饼吃了吧,然后再睡会儿觉。我六点左右回来。我们可以一起吃饭,边吃边谈,好吗?这样你该满意了吧?”
“那样也好。”她答道,脸上忽然有了些歉疚的神色,“真的好极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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