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100年后的成都”全球科幻作品征集活动“文学组”一等奖
影像志:味之城,或城之味
杨晚晴
贺基桁 图
旧世界影像志系列作品第143256号
陈·加布里埃尔·莫妮卡·艾德尔·清水·261344IC独立作品
字幕:城市曾是我们的生存方式。——如今,它正在消亡。
【镜头定格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。数秒钟后,镜头向下,青苔与藤蔓覆盖的建筑物群出现在画面中。镜头推进,可以看到倾颓的大楼,散落的瓦砾,损毁的广告牌,堆满生锈车辆的街道,被风化作用和树根蚕食得支离破碎的建筑物外立面和柏油路面。
阳光从楼宇间洒落下来,在草丛中投出斑斑点点的阴影。鸟啼虫鸣。忽然一阵窸窣声——声响来自一头野猪,她正用湿润的鼻尖在城市的遗址中悠然觅食,身后跟着几只圆滚滚的猪崽。
镜头切换,现在,你面对的是一双被树叶半遮半掩、属于捕食者的、纹路斑驳的琥珀色眼睛。】
陈·加布里埃尔·莫妮卡·艾德尔·清水·261344IC,云端意识,记录者
【陈是一个有着湛蓝双眼的仿生人。此刻,他正直视着镜头,远低于自然人的眨眼频率表明了他真实的身份】
在“奇点”降临后的数十年,城市被慢慢遗弃,原本围绕城市建立的精致复杂的物质-信息交换网络也随之失去了存在的意义。“光伏电站-维护单元-数据中心”所构成的稳定三角成为文明的基本形态。按照前奇点时代的共识,比起贪婪吞食与排泄、攫取与污染的城市怪兽,这样的文明形态无疑对大自然更加友好,更符合永续发展的要求。有一种事后诸葛的观点认为,出于文明演进的意志,城市必然在历史中消亡——
【陈顿了顿,露出一抹微笑】
然而,这种观点被证明是错误的:公元2119年,这个世界上仍有城市存在。
画面淡入:耸立在海峡间的巨大城墙,城墙之下翻涌着铅灰色的波浪;刺入天空的钢铁巨塔,悠扬的爵士乐;翠竹掩映的古朴街道,一位老人正将茶盏送向唇边。
画面淡出。
陈·加布里埃尔·莫妮卡·艾德尔·清水·261344IC,云端意识,记录者
在开始这个项目之前,作为诞生于“云端”的第261代自主意识,我从未拥有过物质躯体,所以也就无从亲身经验城市。云端里当然有城市的数字体——在历史或现实中存在的城市,甚至想象中的城市,其壮丽辉煌,其匪夷所思,其纤毫毕现,完全可以满足你对城市的一切想象。请注意我使用的字眼:在这里,我们从不用“虚拟”二字。万事皆信息,而云端世界不过是对信息的重新组织和加工,没有理由认为,它比我们建筑于其上的、杂乱无章的原子世界离“真实”要更远一些。
我想,有了这样的认识论基础,人们便能在数据库中心安理得地享受永生。
画面淡入:蜂拥在数据上传中心四周的人群;一排排躺在侵入式神经元拓扑形态扫描与数字化重构装置中的男人、女人、老人和小孩儿;在黑色背景中穿梭不息的绿色二进制数字串。
画面淡出。
陈·加布里埃尔·莫妮卡·艾德尔·清水·261344IC,云端意识,记录者
……但是我依然想去“真正”的城市看一看。毫无疑问,这种执拗是我成百上千的亲代意识赋予我的:在不断交换、融合、变异的模因代码中,一定铭刻着对曾经生活方式的眷恋,也一定传承着描摹世界的冲动——自文明始,人类就一直有这样的冲动。大概描摹的目的从来不仅仅在于通过文字、画笔、胶片或者代码来还原自然,所有这些手段或媒介,还被用来表达人类对自然的理解,因此在某种意义上,也是对人类心灵的观照。
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选择游览云端里的数字城市,而是以物质形态深入这些依然存在的前奇点时代造物;这就是为什么我以“影像”这种古老的媒介去感知它们,去记录它们。我希望通过这种局限的、甚至有些主观的视角来反观我们自身——因为数字化而多多少少被怀疑、被误解、被遗忘的自身。
【陈沉默了几秒钟】我相信,无论时代怎样变迁,无论我们的生物基础怎样变迁,总有一些使人之所以为人的东西,是不会变的。
EPISODE Ⅲ
味之城,或城之味
字幕:中国。成都。2119年4月16日。
借用仿生机体,我再一次“潜入”世界。我打算在这座城市里四处逛逛,去看、去听、去触摸。当然,我还打算去见一些人(广义上的),一些和这座城市有着深刻连接的人。
【画面中,是饱含水汽的、沉甸甸的天空。高耸入云的大楼,外立面缀满爬山虎。街道,同样绿树掩映。但和片头的画面不同,眼前的一切并无颓败之象,而是给人以一种人造物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微妙平衡感。镜头推进,掠过被银杏、垂柳、桂花树和法国梧桐遮住阳光的小巷,掠过一座座灰石砖围起的院落。忽闪而过的画面中依稀可见绿盈盈的苗圃,紫色的三角梅和喇叭花,豆角的藤蔓和花椒树溢出墙头的枝条。街道从树木的浓荫中延伸出去,连起一座座高低错落的建筑】
画外音:眼前的一切给了我这样一种感觉:这座大都市是从自然中生长出来的,而非前奇点时代中与自然分庭抗礼的巨大怪物。随着探索逐渐深入,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:城市被花园和苗圃分割成小的区块,前奇点时代的建筑如植物汪洋中的一座座岛屿。许久未更新的导航图数次令我产生疑惑:购物中心的坐标上矗立着草木繁盛的巨大丘陵,立交桥在空中拉起毛茸茸的爬山虎帘幕,曾经的广场则被深绿色的光合太阳能板阵列所覆盖。没有车辆的喧嚣——事实上,我只看到几辆中央系统控制的电力运输车。这座城市似乎已经没有了快速交通系统,所幸仿生机体中的ATP分子机器、人工合成肌动蛋白和肌球蛋白还能为我提供足够的动力和速度。泛白的日光,鸟儿的啁啾,湿漉漉的空气,成都仿佛流连在一个绿意盎然的甜梦之中。
田田,超级A.I.城市管理者
【接受采访的是全息壁纸上一张美丽的女人面孔——毫无瑕疵的平均脸】
成都是一座在前奇点时代以美食、大熊猫和慵懒的生活方式而举世闻名的大都市。如你所见,时至今日,它依然是一座城市——尽管和云端中的全数字化模型不太一样。首先,这里没有从前的熙熙攘攘——2069年成都的人口是两千五百万,而现在则不到三十万,而且人口成分远比当时复杂:自然人,半机械人,仿生人,自由机器人……没有哪个族群在数量上处于绝对优势。其次,这座城市的运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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